【吕梁银龄 峥嵘岁月】我经历的日军投降--田根栋
编者按: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,我们谨以山河为证,向为民族独立、人民解放立下不朽功勋的抗战离休干部,致以最崇高的敬意!
八十余年前,民族危亡之际,英雄前辈们以血肉之躯为盾,以坚定信念为枪,挺身而出,挺起了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。他们的抗争与坚守,已融入民族骨血,从未褪色。硝烟散尽,他们又以无私奉献投身建设,为共和国繁荣稳定默默耕耘。今日重温峥嵘岁月,不仅为铭记历史,更为传承战火淬炼的坚韧意志与团结伟力,汲取前行力量。
让我们一起走近他们,聆听那些记忆深处的峥嵘往事,感受那份跨越时空的热血与担当。
1945年,抗日战争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。各抗日战场捷报频传,胜利的曙光在抗战军民的希望中升扬。正如1943年流传在太行抗日根据地的一首歌谣所唱“春风吹河开,燕子飞上来。桃花红,柳叶绿,梨花遍地开,二十六个国家一起打日鬼,抗战再有两年胜利就要来……”当时,我在昔东县委当机要交通员。这可是费力又耗“命”的工作,首先政治上要绝对可靠,其次保密性要强,遇到严重情况,必须当机立断把文件处理掉,即使舍命也不能暴露文件机密,当然还要有足够强壮的身体。我的任务主要是往地委、县委和区委送文件。县委当时也叫政治部,地委也叫民运部,设在赞皇县嶂石岩一个叫槐疙瘩村的地方。这条送信路线可是复杂而漫长,经过皋落东沟、寨背、小东峪、嶂石岩、楼底、王家坪到槐疙瘩村,单程110华里,得走一天才能到达。每执行一次任务要用两天的时间,头一天去,休息一晚,第二天返回,风雨无阻,从不耽搁。
8月15日这天,我奉命送信到了地委所在地槐疙瘩村,大约是下午5点左右。任务完成后,我和太行一分区各县的机要交通员在平房上一边喝水乘凉,一边听周壁副书记读报。不一会儿,只见十几匹快马从黄北坪方向朝我们这边飞奔而来。眨眼功夫,人到马到,只听大门外一声呐喊:冷政委!冷政委(冷政委即冷楚,时任太行一分区地委书记、太行军区一分区政委)!周壁听出是秦基伟司令员的声音,马上出院,向秦司令回话:“冷政委在昔东县库城村,有什么事如能给我说就说,不能给我说,我马上打电话叫冷政委回地委。”只见秦司令跃身下马,把马缰一甩,吼着大嗓门:“这件事对谁都能说,都能说!日本天皇已经宣布无条件投降啦,同志们,日本人投降啦!”霎时间,周围一片寂静,只有秦司令的吼声在天空飘荡。我的眼前一片空白,很快不知谁和着秦司令冲天大喊一声:“我们胜利了!”大家跟着似乎清醒过来,喊声、笑声、哭声,伴随着欢呼的跳跃,整个院子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。好大一会儿,周壁赶忙挥手制止大家:别跳了,快下来,再跳就把平房跳塌了啦!我们从平房下来后,和闻讯赶来的地委其他工作人员继续在院子里欢呼雀跃,庆祝抗战胜利。一时间,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不胫而走,传遍了整个山村,军民一同走上街头,八年抗战的艰辛,压在心中的怒火和辛酸,一时间都在庆祝和欢呼声中爆发。
后来我们得知,秦司令员找冷政委是商量下一步的受降工作。当时的情况是,蒋介石下令日军不准向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、新四军投降。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没有受降的“权力”(电视剧《亮剑》里李云龙的部队假扮国民党军接受日军投降描写的就是这种情形),因此我们只能武力解决日军占领的城市和据点。
第二天一早,我从槐疙瘩往回返。约下午5点多赶回库城(昔东县委所在地)。到伙房端起一碗水到武委会办公室,和郝连福(工作人员,郝家人)继续分享日军投降消息的快乐。忽听一阵电话铃声响起,郝连福接话后说,秦司令的电话,叫王维国。王维国时任昔东县委副书记、独立营营长。当时县委书记马兴元和县长陈子万都在太行区党委党校学习,时间一年,王维国实际主持县委工作。这时的王维国正在库城北寺参加昔东县参议会,并在会上作报告。接到通知后,王维国马上回到武委会和秦司令通话。放下电话后对我说:“快!叫田平(警卫员)走,回桃躯(独立营驻扎地),要解放昔阳城!”说着,和田平一起骑马赶回桃躯,带领独立营连夜绕过凤居日军哨房赶往黄岩村。
8月18日晚饭后,时任昔东县委组织部长的赵哲卿交给我一封信:“冷政委要王维国在参议会上的讲话稿。可是王营长在黄岩村,你把信交给王营长。”说着他又写了个纸条,递给我说:你拿着这个纸条,到张家庄找区小队政委(区委书记)赵忠善,叫区小队(实际为一个排,约30人)到黄岩村集中。我揣起纸条到张家庄找到了赵忠善,赵看了纸条后立即把区小队集中起来,和我一起出发。我们到赵壁时天已大黑了。原打算在夜深人静时从玉米地悄悄地通过,但这时有一些队员嘀咕说肚子饿了,要吃点东西填填肚。于是派人把赵壁村的干部叫来,安排了小米饭,就着山药条条,匆匆吃了几口,又睡了一会儿。天快亮时,再往前走却不能走了。前方是日军哨房,怎么过?紧张气氛中,大家商量返平原村,经团大庄再到黄岩。到平原时,天已亮了,有一个到平原村的斜峪沟人告我们说,凤居哨房的日军已经跑了。大家直懊悔,白跑这么多冤枉道。
但这个村民说的情报准确吗?我建议大伙再走斜峪沟,以防万一。我们派了五位尖兵走山梁,大队人马走沟,和尖兵约定若发现敌人就放三枪。结果我们一路出去,也未听到枪声。我随大队人马走出山沟,看到凤居的日军炮楼已燃起大火。到凤居村后,碰到区委书记郭胜禄,原来是他带队放火烧了炮楼。经过一晚上的折腾,大伙肚子又叫开了。区小队长说要吃早饭,郭书记问大伙吃什么。这时大家已完全放松,直嚷嚷吃好饭!郭书记说,正好日本人留下点猪肉大米,咱就改善改善吧!对我来说,吃过猪肉,大米可是见也没见过。尽管人多肉少,大家还是尽情地开了开“荤”,体会了一下抗战胜利的滋味。
饭后,我们一路赶到黄岩,却不见大部队的踪迹。一问才知道,由昔阳独立营和和顺独立营组成的昔和独立团(王维国任团长)已开到南界都。这时,我们听到了枪响,步枪、手榴弹响得很厉害。原来是独立团已和日本人打起来啦,那是在打狐公垴的炮楼。我们急行军赶到南界都时,战斗已经结束,战士们在河滩正打扫战利品。只听一个和顺口音的战士在嚷:我们光忙追敌人,敌人丢下的东西返回时老乡都给拿走了。我问打扫战场的同志,团长在哪里?他告我往西垴上走。找到王维国团长住处,我在门外喊“报告!”王团长喊“进来!”我把赵哲卿部长的信交给他。王团长看完信后说:“冷政委要我在参议会上的报告稿,我没有讲稿。这样吧,你在团部先吃饭,我回忆一下整理给你”。吃罢饭,王团长把整理好的稿子给了我,让交给赵哲卿部长,让他再转给冷政委。这时我的心里装了个小算盘,抗战马上结束,不可能再有多少仗打了,我要跟部队打县城!我向王团长提出:请首长另派人回库城送信,我要跟你进城!谁知请求被王团长拒绝,他说,不行!还得你回去!随后又说,昨天冶头的日军往县城跑,部队阻截时,都跑到了狐公垴,结果也没截住,往县城跑啦。行了,时间很紧,你快回去吧!
我懊恼地和护送伤病员的民兵担架队往库城赶。队伍中突然有人喊“根栋,根栋!”我赶过去一看是我老乡贾庆仁。他比我大几岁,43年到独立营参军,刚在打狐公垴时左手负伤,躺在担架上往昔东大众医院送。看到他痛苦的样子,我连忙查看他的伤口,安慰他并随担架队连夜回到库城。
解放县城的战斗很遗憾地和我擦肩而过。事后听时任区武委会主任的王富元讲:新上任的昔东县委书记陈吉率和顺3000名民兵编成三个营,连同和顺独立营、昔阳独立营组成昔和独立团,和其他参加反攻的部队在王维国团长统一指挥下完成对县城的包围。和顺民兵负责在北圪梁打援,阻击从阳泉赶来增援的日军。结果是驻扎在县城的日军望风而逃,从背后袭击了打援的和顺民兵,造成两三个民兵战士伤亡,昔阳籍的战士无一伤亡。1945年8月22日,昔阳县城解放。
昔阳县城解放的第五天,我和赵哲卿部长晚上出发,从库城直奔县城,开始了新的工作。
田根栋,离休干部,曾任昔阳县县长、汾阳县县长、离石县委书记、吕梁地区工交建政治部主任等职。(梁永胜 整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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